'創傷,是我們感受到遭受威脅,但無能有效反應、或是無法承受那經驗時,所產生的讓人受苦的一系列不良症狀。身體裡某些部位會有僵化與情緒的凍結─那原來是一種防衛機轉,避免去感覺那太強烈而無法負荷的生命事件。但這「凍結」會透過身體的症狀顯現出來,或是在生活中不自主莫名地恐慌、焦慮……,「就覺得自己不對勁」,無法活得輕鬆。因為創傷也凍結了我們原本自然的生命能量之流。
自我療癒初階可以說是一個讓身體解凍的過程。"
"從一個孩童的經驗說起 微型驚嚇
那是在上海第一次帶創傷療癒,課後一位學員帶全班去她開的新疆餐廳,大家吃喝聊天好不樂乎。那個新疆餐廳中間設了一個小舞池,中場會有新疆舞蹈表演,客人也可以上去跟著跳。我們學員中一個大男孩(也三十歲了,一個很好的上海男人,就叫他阿平吧。)喜歡熱鬧,隨著音樂出去跳了舞。回到我們這桌時,看到一個小女孩很可愛,就大聲叫了她一下,伸手要抱她去跳舞。小女孩被驚嚇了,她的臉一煞間愣住,身體僵在那裡。(我立刻指著她的臉,說『看,這就是freeze!』)不到一秒鐘的時間,女孩轉身要跑回媽媽的懷抱,她媽媽正在餐桌上忙,順手一揮把女孩推開,女孩再次要鑽,又被推開。
阿平意識到了,他慢慢走到女孩面前,女孩子躲在媽媽的椅背後面帶著驚懼的眼神。阿平蹲下來,他慢慢地慢慢地一分一吋地靠近,聲音很柔和地說「妹妹,對不起。」。
小女孩還是怕,當阿平靠近一些時,她身體往後縮,雙手自然揚起來在胸前(這是典型的防禦姿勢,保護身體的重要器官都在臉胸腹一帶)。阿平往後退一步,還故意彎低身體。女孩子沒有再退後了。她把雙手舉高些,作勢要打(她在嘗試攻擊)
阿平身體沒有動,脖子伸長了,把頭故意伸過去。「妹妹,你打我好了。」女孩一開始沒有動,手揚更高了(展現她的威脅),看阿平沒有動也沒有逃,就真的打了下來,啪的一聲落在阿平臉上。阿平故意做出很痛的鬼臉,女孩子又打了幾次(後幾次還真的下了重手!)。
我注意到女孩子的身體靈活了,整個軀體柔軟有力,不再僵住了。
她媽媽聽到動靜,出聲要制止孩子。阿平說沒關係『我在跟妹妹玩』,讓她繼續。(媽媽還真的轉頭過去繼續吃飯敬酒。)
最後女孩子笑了(因為阿平每次被打都故意怪叫做鬼臉。痛呼呼似的。)眼前的這個人不是攻擊者,不是威脅,不是壞人。她笑的時候,阿平也跟著笑。靠的更近,蹲著身體。
然後我們看到他們玩在一起,.女孩子主動爬到他的身上,踩著他的膝蓋,抓著他的頭髮要騎馬。
我們這一桌默默地看著,其實心理是感動著的。
阿平回桌時,紅腫的臉並咧開一張大笑臉,大家拍著他的肩膀,傳遞著無言的表揚嘉許。
隔天有些學員來跟我說回家之後跟子女做了個「創傷復原」。
(如果每位父母,每個幼教老師,都能有創傷與復原的知識,那多好!)
我當然不會說這個餐廳事件是一個創傷,但這個「微型的驚嚇」經驗,我們是個孩童的時候經常有,不是嗎?
我想到了許多的孩子,因為在餐廳裡哭鬧,被父母打罵斥責的孩子;在商店街裡被媽媽罵著「再哭媽媽不要你了,你這個壞小孩」的孩子;在路上有些父母罵了孩子然後轉身大步離去,那些個在後頭哭著跑著想追上大人腳步的孩子;或是在學校生活中,受到師長有意或無意的言辭羞辱的孩子,在同學間被排擠甚至被霸凌的孩子……
或許,我們也曾經是那個孩子。
當時沒有資源,也沒有機會得到適當的扶持,但這個孩子一直在。在我們的身心地圖裡,某個被隔絕遺忘的冰凍水域,等著被接納回來生命的河流裡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