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障礙還是關愛?

想到2003年的一樁往事。
我去了紐約,順便找在當地求學的同學帶路觀光,也借宿在他的租屋處十一天。
十一天中,有兩天同學必須去學校完成他的作業,所以出發前即決定那兩天讓我自己體驗紐約發達的地鐵系統,嘗試所謂的『自由行』。

到了計劃日,同學預定去學校的第一天,我跟著他到了學校附近,接著就展開自由行。
街道是熱鬧的,也走了一小段時間,對於人來人往的異國面孔,也沒有那麼不安的感覺,此時身旁有個人和我的手擦碰了一下,忽然一副眼鏡掉落到前面的地上。
一位黑人老兄,撿起了眼鏡,用英文說著,同時比著眼鏡,意思是告訴我,因為和我的手碰撞,讓他拿在手上的眼鏡掉落地面,鏡片有了裂痕,問我該怎麼處理?

以現在的資訊來看,我們會直接判斷對方是將行詐騙,但當時的我身處異地,加上英文破鑼,實在也很難做詳細溝通,當下也覺得如果是我碰掉的,那就賠給人家也沒什麼不對。
於是問這位朋友,那要賠償他多少費用,他告訴我:『Thirty Dollars』(30美金,大概800-900台幣),我可能真的是一時緊張,或也想趕快解決,英文聽力忽然下降到事後回想都很難接受的程度,我竟然拿出『Thirty Cents』(美金30分,台幣多少不知道了,但應該是差10倍吧)給他。

這黑人老兄,我想可能覺得我在玩他,有點不是很高興,於是我拿出包包裏的備用眼鏡,跟他說不然這副賠給他,他看了看,可能覺得廉價所以不要(其實這副台幣也超過1000元),接著跟我說要我臉上的那副(這老兄很識貨,這副3000元),我跟他說不行,於是他出手想摘我的眼鏡,但被我閃開。
這下我更緊張了,趕緊用起殘破的英文能力告訴他,我同學在附近的紐約市立大學,因為我英文很爛,可不可以請他跟我去學校找同學,讓我同學跟他溝通。
現在換這位老兄遲疑了,因為我很怕他對我不利或有同夥,於是在他遲疑跟講著我也聽不懂的話語間,我慢慢地邊跟他相望,邊拉開跟他的距離,就這樣他邊說我邊聽不懂,又四目相望,距離卻拉開到10公尺後,眼看這老兄也沒有要繼續下去的意思,我決定緊快速離開,快步離開現場,邊打電話跟同學求救,說我立刻過去學校找他。
同學跟我碰面後,才結束了驚險的自由行。

但真正的故事,現在才要開始。

由於前日被黑人老兄事件嚇到,同學依照計畫還有一天仍必須前往學校無法帶我出去走走,我便決定當日不出門了,一切等同學從學校回家再說。

中午,在同學租屋處吃完飯,忽然停電了,因為不知道是什麼狀況,所以就呆坐在屋內,約莫下午5點,台灣人的房東太太下來關心,因為同學還沒回來,於是弄了點東西給我吃,順便拿了蠟燭讓我應急。

這次停電真的很久,晚上九點,同學敲門回來了,他告訴我,全曼哈頓都停電,地鐵停擺,公車上不去,他從下午一點就離開學校,全程用走的,到九點才回到皇后區的租屋處。
隔天起床,電力已來,但紐約曼哈頓的電力尚未完全恢復,我們仍然外出去看看,看著路邊攤販報架上的報紙才知道,我們趕上了紐約史上最大的停電,而停電的這一天,紐約街頭的搶劫、放火等治安問題隨處皆是。
看到這我更嚇到了,因為原本停電這天也是我自由行的日子,如果沒有黑老兄,這一天,我在一個無法有地鐵搭乘,人生地不熟,加上治安停擺、語言難通、同學不在的情況下,我會遭遇什麼?實在很難想像,但所幸,這一趟紐約行,我是平安的。

這件事,是我剛來『三松』這個團體一年多的事,當時雖然也知道事情無一定的好壞(或一種安慰、平衡的話),但隨著多年在這裡的學習,接受老師的指導,再重新看待這件事情,更確定因緣與因果的運作中,我們真的不能太單面區分與解讀事情,有時覺得生活中出現某種不順是障礙,但豈知這個障礙真的是障礙還是法界對你的保護與關愛,甚至是希望在只有『業隨身』的我們能增長智慧與進步,即使是障礙,也是要償還的過往業力。

以世間法看待事情,容易溢於自我感情,要常把事情的『本質』拿來解讀,我們是解讀不清的,因為因果複雜,不是能以單一脈絡理解的,所以『平凡的我們』常在與人的互動中,以見解妄言替代了因果運作的思考。黑老兄這件事,我學習著不用好壞來看待『少了兩天自由行』,而是看看事情的延續,是什麼走向,不用妄斷當下。

感謝黑老兄讓我不敢出門,免去一場可能面臨的無助難題,世事與我們互動,不是業與我們消融就是繼續累積。我們唯有常記,事有因果,謹言慎行,事無好壞,因果使然。

事件的困境要處理,但不要讓情緒牽引,事情對你是障礙?還是關愛,真的不用妄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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